[韦恩·怀特曼_邓笛_译] 输运苦力

输运苦力
1994 第2期 - 科幻之窗
韦恩・怀特曼 邓笛 译

乌蓝的天空嵌着五彩斑斓的星星。星光点点,使人眼花缭乱。一个散射着银色光辉的飞行物,缓缓游动,在这些珍珠般的星星间穿行。这是一艘来自地球的宇宙飞船。

“范瓦队长,完成了任务你真的要退休?”助手紧靠着范瓦身后站着。他们都注视着主屏幕,接近中的行星变得越来越大。“现在,”助手继续说道,“你肯定很想家。”

范瓦微耸双肩:“干活吧,凯斯。与那个情报员联系……她叫什么名字?……对,格丽。告诉格丽,我们来了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助手应道。

范瓦毫无表情地凝视着屏幕上的行星――绿色的陆地几乎覆盖了它的表层,周围纵横交错的褐色河泊将其割裂为六。这些河泊如虹卧黛,襟连陆地,环结星球。海洋的下游地区住着维星人。

维星人智能偏低,善于干机械重复的工作。他此次的任务是建立运输站,凑足二万三千名维星人运到另一个世界――托星。托星是和地球结了盟的一个星球,地球人答应为托星的军工厂提供苦力,并视维星人为合适对象。

“队长,”凯斯说道,“联系接通。”

屏幕上出现了格丽的图像,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,她经过了精心的化装,皮肤下面塞了整形物,造成凹凸不平的效果,在地球人的眼里,简直就与托星人无异。

她穿着一件制作粗糙、捉襟见肘的褐色衣服,双肩显得过长,下颌显得过肿,头形显得过圆。头发如猪棕一样竖着直指天空,然后突然下折沿着脊梁骨直泻而下,给人一种健壮有余聪明不足的感觉。

范瓦上下打量了她:“装化得非常逼真,若不是现在看到你,我们登上维星时会错把你当作维星人。”

“我想说,你们对待维星人的计划太残忍了。他们善良、友好、诚实,从不相互欺骗……”

“格丽小姐,”范瓦队长严肃地说,“别忘了你是地球人。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我们登上维星时,集中尽可能多的维星人。完成了这次任务我就要退休了,我希望进行得顺利。”

维星的上空出现了一束蓝包的光柱,蔚蓝的光射在下面维星人居住的密密麻麻、栉比鳞次的白色圆顶屋上。

圆肩的维星人仰着头嗤嗤地笑,一起拍起了长长的手,一片圆睁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的海洋。光柱变成了红色,然后又转成黄色,最后转成耀眼的白色。维星人用手和臂挡住自己的眼睛,他们狂笑不已,不久光柱黯淡,他们拍起手掌比以前更响亮地大笑。

光柱的顶端,离地面越来越近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,这个球仍然闪烁,周围还旋动着亮晶晶的银花。

“一切顺利。”范瓦说道。

凯斯扳动一个旋钮,圆球立即唱起了聒噪的音乐。

“这会引起他们的注意。”凯斯说。

下面,乱糟糟的维星人静了下来。

“好啦,凯斯。让他们见到我们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

凯斯操纵了一番仪器,飞船变得透明,空中出现了十名悬浮着的男子。

维星人“喔喔喔”地叫唤,张大的嘴巴在他们松弛的脸上形成了O形。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响,数不清的脑袋随着笑声上下晃动,如汹涌的海潮一样。很快,脑袋的晃动又转成了身体的前仰后合。

“我要跟他们讲话。”范瓦说。

凯斯调整了语言转换器,空中响起了范瓦的声音:

“维星的朋友们,我们来自另一个星球,给你们带来了好运气。你们可以免费到其它星球旅游观光,还可以和别的星球上的人一起工作。那里的工作轻松愉快,又能使你获得巨大的财富。如果你们愿意,也可以带着这些财富回家,到那时你们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什么事也不用做了。”

维星人大笑,笑声响彻天空。

格丽的圆顶屋内。

“他们为什么这样喜欢笑?”范瓦问格丽。

“是嘲笑!”

“为什么呢?”

“你们的长相,你的讲话内容。维星人缺乏想象力,想不出会有别的星球,别的星球人。”

“我们应该实施第二个方案,先生。”凯斯说。

范瓦白了他一眼。

“当然,这由你决定。”凯斯说。

“谢谢你提醒了我。”范瓦面对着格丽小姐,“我们怎样做才能使维星人同意离开这个星球?”

格丽摇了摇头:“他们使用钱币只是帮助记忆物资交换的情况,因此金银财宝对于他们来说并无特别的诱惑力。”

“凯斯,”范瓦听了以后有气无力地说道,“去执行吧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凯斯精神为之一振,

“他将在方圆五十公里内的所有饮用水源内投放J――9。”

“J――97”格丽不解地问。

“这是一种诱人上瘾的药物,维星人一旦上瘾就好办了。”

几小时后,维星的河水变得淡蓝。一天之后,维星人就上了瘾。这时凯斯他们请除了J――9,水复又变得清澈,同时三个运输舱赫然耸立在维星上。

运输舱呈立方形,银白色,舱门敞开,舱中间放着一个玻璃容器,容器内盛着那种淡蓝色的水,专待愿者入内。人只要进了舱内,就会被传送到轨道飞船上去,然后再由飞船输送到托星。到了托星,维星人将得到去瘾的解毒药,然后被安排到工厂里。

终于,一个维星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个运输舱,还未等他摸到玻璃容器,就被自动装置发送出去。紧跟着他后面的其他维星人,瞪着凹陷的眼睛,露出绝望的神情,没有一个再敢轻举妄动。

难熬的瘾使维星人疯狂了,年老体弱的,经不住折磨陆续死去,年轻体壮的也喝醉一般东倒西歪。然而,再也没有人指望得到舱内的水来减轻痛苦。过了两天,维星人稍有恢复,他们埋葬了死者,表示了哀悼,然后各就各位,犹如从前。

范瓦就此清教了格丽。

“他们缺少想象力,”她说,“他们看到有人没能取到水就不去重复他的失败。”

“队长,我们执行第三个方案吧。”凯斯双臂抱在怀里,手指叩击二头肌,不耐烦地说。

范瓦踌躇了一会儿,然后点点头:“行动吧。”

凯斯轻快地转身走了。

“他干什么?”格丽问道,“绑架人质?”

凯斯和八名身穿防护服、全副武装的队员。半个小时就绑架了十个人质,五男五女,包括一男一女二名小孩。开始,成年的维星人竭力保持严肃,但仅十几分钟后,他们瞥了一眼地球人,就控制不住地大笑。他们弯着腰,双手撑在膝上,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。看一眼地球人,就这样大笑一阵,直到脸色由于缺氧而变青为止。

孩子们更糟,他们一边大笑一边在地上打滚,象是身上爬满子叮人的虫子。凯斯通过连接了大扬声器的语言转换器,向维星人解释了他的意图。每一百名维星人走进运输舱,他就释放一名人质。如果一刻钟内走进运输舱的没有一百人,他就杀死一名人质,从那个小女孩开始。

他的声音传播到空中,每个圆顶屋内都爆发出大笑声。凯斯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,八名全副武装的队员对称地围在人质周围。他点了点头,小姑娘被带了出来,她仍大笑不已,眼珠都笑得凸了出来。凯斯向她开了一枪,她跌倒在他的脚前,涌出的鲜血溅到凯斯的防护裤上。

人质看到死亡后,犹豫了一会儿,但不久又象从前一样不可救药地放声大笑。

一刻钟以后,凯斯杀死了另一名人质。情况依然如此。

他重新又作了声明。

“十分钟以后,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走进运输舱,我将放走一个人质。”

有几个维星人从他们居住的圆顶屋里走了出来,看洋子想进运输舱,但是他们才走出几步就又笑得前仰后台。

十分钟后,凯斯将余下的人质全部击毙。

凯斯走进格丽的住处时,范瓦正把瓶里的最后一点酒往格丽的杯里倒。“解决了?”他头也不回地问他的助手。

凯斯费了好大的劲才讲了几句话:“没有,先生,还没有。我建议……我们开始黑箭计划。”

格丽不解地望着范瓦。

“黑箭,”范瓦说,“就是杀死所有的维星人。”

“如果我们听任维星人违抗我们的意愿,其他星球的人也会效仿,那以后我们就会用生命付出代价。”

范瓦用手转着手里的杯子:“准备去吧,凯斯。”

凯斯转身走了。

“你不能这样残忍,”格丽说,“你不能真的让他……”

“我是地球人,”范瓦忧郁地说,“我向地球奉献出我的忠诚,地球也给予了我极大的荣誉。凯斯也许是正确的,从长远来看,这的确是拯救了我们的生命。”

“难道拯救地球人的生命就是屠杀别的星球人?”

范瓦沉默不语。这时凯斯复又走了进来。“准备完毕,先生。”他说。不知怎么,他的脸上沾了一根白线。

范瓦看到白线笑了,这个文明杀手的脸上沾着一根线。

“先生?”凯斯又问道。

范瓦眯着眼睛端详那根白线,白线弯弯曲曲成s状。

范瓦笑出了声。

“先生?”凯斯惊惧地问。

范瓦不答理他。

倒地毙命的维星人、五颜六色的玫瑰园、摄人魂魄的武器、凯斯脸上的白线――这一切在他脑海中翻转。

“怎么啦,先生?”

“你这个样子真滑稽,凯斯,一个想毒死一个世界的人竟是你这个样子。”凯斯目瞪口呆,他低头打量自己,莫名其妙。范瓦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。

维星人也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发笑的。看到自我感觉良好的地球人给他们带来生死的消息,看到长相怪异的地球人不知所措、呆头呆脑的样子。

范瓦大笑不已,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
各种色彩的玫瑰丛:有的艳红,红得叫人可爱;有的乳白,白得令人向往;有的湛蓝,蓝得让人迷朦;还有的赤橙黄绿交织在一起,沸沸扬扬使人眼花缭乱。

“有人要见你。”门卫说。

范瓦从玫瑰丛中站了起来,拍掉手上的泥土,环顾四周,只见一位棕色头发的女人站在门卫身后。

“我不认识她。”他说。

“你自便吧。”门卫说完走掉了。

那女人朝他走来,她……他好象曾经见过,但……

“我是格丽,卸了装。”她说,走近他伸出了手。

“格丽?哦,对,是格丽。我手上有泥。”他说。

她等着他握手,他握了。

“我想再见你一次。”她凝视着他,“我要告诉你,你做了一件好事。”

他耸了耸肩:“那是疯子的行为。”

“没有你的命令,凯斯未敢进行黑箭计划。这样,你救了维星人。这不是疯狂。”

“不,是疯狂!范瓦先生是地球人,地球人就必须维护地球的利益,完成他的任务。他不执行任务的唯一办法就是他不再是范瓦先生。我现在已不是范瓦,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。”

“你在这儿要呆多久?”她问。

范瓦耸耸肩:“只要我不住地笑,只要我不能象凯斯那样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,他们就不会放我出去。我在这儿要呆到我清醒得足以为地球杀人为止。”他又止不住地大笑起来。

看着这老人的天真的憨态,听着他的无忧无虑的笑声,格丽触景生情,依依不舍地与他挥手道别。